《宋史·陆佃传》原文及翻译
陆佃,字农师,越州山阴人。居贫苦学,夜无灯,映月光读书。蹑屩从师,不远千里。过金陵,受经于王安石。熙宁三年,应举入京。适安石当国,首问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还为扰民,如青苗是也。“安石惊曰:“何为乃尔?吾与吕惠卿议之,又访外议。“佃曰:“公乐闻善,古所未有,然外间颇以为拒谏。“安石笑曰:“吾岂拒谏者?但邪说营营,顾无足听。“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明日,安石召谓之曰:“惠卿云:’私家取债,亦须一鸡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质究矣。“既而承之还,诡言于民无不便,佃说不行。安石以佃不附已,不复咨以政。
更先朝法度,去安石之党,士多讳所从。安石卒,佃率诸生哭而祭之,识者嘉其无向背。迁吏部侍郎,以修撰《神宗实录》徙礼部。数与史官范祖禹、黄庭坚争辨,大要多是(王)安石,为之晦隐。(黄)庭坚曰:“如公言,盖佞史也。”佃曰:“尽用君意,岂非谤书乎!”
知江宁府,甫至,祭安石墓。句容人盗嫂害其兄,别诬三人同谋。既皆讯服,一囚父以冤诉,通判以下皆曰:“彼怖死耳,狱已成,不可变。“佃为阅实,三人皆得生。
迁吏部尚书,报聘于辽,归,半道闻辽主洪基丧,送伴者赴临而返,诮佃曰:“国哀如是,汉使殊无吊唁之仪,何也?“佃徐应曰:“始意君匍匐哭踊而相见,即行吊礼;今偃然如常时,尚何所吊?“伴者不能答。
佃执政与曾布比,而持论多近恕。每欲参用元祐人才,尤恶奔竞。佃曰:“今天下之势,如人大病向愈,当以药饵辅养之,须其安平。“
转左丞。御史论吕希纯、刘安世复职太骤,请加镌抑,且欲更惩元祐余党。佃为徽宗言不宜穷治乃下诏申谕揭之朝堂谗者用是诋佃曰佃名在党籍不欲穷治正恐自及耳遂罢为中大夫、知亳州,数月卒,年六十一。
(选自《宋史·陆佃传》,有删节)
译文:
陆佃,字农师,越州山阴人。家境贫穷苦心读书,晚上没有灯,他就藉月光讚书。穿着草鞋从师学习,不远千里。路过金陵,跟从王安石学习。熙宁叁年,应举来到京城。王安石当政,首先问他对新政的看法,陆佃説:“新法不是不好,衹是推行起来不能像最初的意愿那样,还给百姓增加了负担,像青苗法就是这样。”王安石惊异地説:“这是怎麽回事?我和吕惠卿商议过,又听取了外界的意见。”陆佃説:“你喜欢听从善言,是古所未有的,然而外界都以爲你拒絶纳谏。”王安石笑着説:“我怎麽会拒絶谏言?而是邪僻的説法太多,没有值得采纳的。”陆佃説:“这就是导致别人议论你的塬因。”第二天,王安石召见他对他説:“吕惠卿説:‘私人收债,也须―鷄半猪。已经派李承之到淮南绸查了。”不久李承之回来,欺蹁説新法对于百姓有利,陆佃所説的意见没有采纳。
礼部奏名他爲第一名。新行廷试赋,突然改发策问题,士人都惊呆了,陆佃从容地分条答对,考中甲科。任蔡州推官。刚设了五路学,他被选爲郓州教授,召补国子监直讲。王安石因爲陆佃不依附自己,专门交给他有关经术的事请,不再向他咨询政事。
这时,变更前朝的法度,排斥王安石的同党,士人大多隐讳他们所跟从的人。王安石去世,陆佃率领他的学生供佛,痛哭并祭奠他,认识他的人赞扬他没有向背。升任吏部侍郎,因修撰《神宗实録》改礼部。多次和史官范祖禹、黄庭坚争辩,内容大多是关于王安石,替王安石隐晦。黄庭坚説:“像你説的那样,就是佞史了。”陆佃説:“如果都采用你的意见,难道不是成了谤书!”
不久,知江宁府。刚到那襄,就祭奠王安石墓。句容人和他嫂子私通杀害了哥哥,另外诬陷叁个人同谋。已经都审讯定案,一个罪犯 的父亲把冤情诉説,从通判以下的人都説:“他是怕死罢了,官司已经定案,不能改变。”陆佃替他査閲真实情况.叁个人都得以活下来。
升任吏部尚书,到辽国回访,回来,半路上听説辽主洪基去世,护送陪伴的人奔赴哀悼而返回,讥讽陆佃説:“我国有这样哀痛的事,汉使一点也没有吊唁的礼仪,爲何?
”陆佃慢慢地回答説:“开始认爲你会匍匐着哭上前来和我相见,我就会立刻行吊唁的礼仪;现在你安然像平常一样,我还吊唁谁?”陪伴的人不能回答。
陆佃处理政事和曾布相比,大多近于宽恕。常常想任用元祐时的人才,尤其痛恨钻营之徒。他曾説:“天下多事,需要破格任用人才;假如是安宁的时候,人的才能相差不大,应当按照资歷循序提拔。稍微延缓,士人就知道自重了。”他又説:“当今天下的形势,就像人得了大病正要好转,应当用药食辅养,需要平安。
转爲左丞。御史认爲吕希纯、刘安世復职太快,请求加以降级,并且想进一步惩罚元祐余党。陆佃对徽宗説不应该追究,徽宗就下韶令申告,贴在朝堂上。进谗言的人用这件事攻击陆佃,説:“陆佃的名字在党籍中,不想让追究,正是害怕波及到自己罢了。”于是他被罢爲中大夫、知亳州,几个月后去世,年六十一岁。